碧锦瑟

乐无异脑袋猛地往下一掉，醒了，下巴磕在一堆零件上，疼的他“嘶---”了一下。

熬夜赶工好几天了，没想到竟然睡着了，他让馋鸡再泡一杯黑咖啡来，站起来伸了伸胳膊，踢踢腿，稍微活动活动僵硬麻木了的四肢，准备稍微休息一下就赶紧把剩下的干完。

这间舱室系统的主要部分他已经快完成了，好歹是让他稍微开心一点，试运行问题不大的话就可以先运行起来，他才能放松下来去稍微休息休息，其他的不是急需的系统只能稍后再慢慢添上去了。

---他知道，硬战这才是要开始了。

 

 

 

等着咖啡的期间他把椅子搬到了舱室中间安放的巨大金属物件旁。

那是一个巨大的治疗舱，比星际军标准制式的要大整一圈，透过上半部分透明的纳米玻璃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的景象，各种数值、各种颜色的图线打在舱壁上，显示着其中人的身体各项指标的实时监控，打在透明舱壁上的整体色调偏向橙色，显示病人情况并不十分好但好歹算是暂时稳定下来。

乐无异趴在治疗舱上面，仔细的一条一条指标的看过去，半晌，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夏夷则静静的躺在舱内，闭着眼像是难得睡得好的时候，沉沉的作着什么好梦不愿醒来。

胸膛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这就是他目下还活着的少有几个能被观察到的证据。

乐无异伸出手，隔着舱壁描摹他五官的形状，修眉、鼻梁高挺，唇色浅淡，只是现在看不到那双眼底揉碎了星辰的眼睛。

夏夷则的瞳孔是纯正的黑色，点漆一般，按说大部分人的瞳孔都是褐色居多，可虽然现在暂时看不到，乐无异也对夏夷则的瞳色确认无疑---因为他曾经真正无比贴近的观察过，那人的瞳孔真的就像古书中描写的，墨染一般，在咫尺之处贴近的看，又能看到点点光点隐含在那浓如夜色的黑之中，真正如点亮夜空的星河。

 

 

 

他怎么也想不到，应该说谁都没想过，夏夷则有一天会旧病复发。

当年的星点演习，强行动用的不成熟的跃迁技术，一瞬间加之于他身上的超出人体承受范围上万倍的电磁波，如果是确实发生的完全会造成不可想象的后果，只是因为是全息演习最后只是对他的脑波造成了损害，不可挽回的损害。

没有人之前有过夏夷则这样的“经历”，所以没有人会知道该怎么救他，还能不能救他，在他突兀倒下去之后。

夏夷则最终能醒过来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只是从此他精神上的创伤已再不能挽回，靠着每日为他特制的药品他才能不怕冷、不怕黑，不会有幻觉，不会做噩梦。

生理上的虚弱终究是有法可想，但精神上的损伤该怎么修补？

很多年前人类就知道人脑的奥秘是瑰丽而伟大的，至少在能从量子层面分析人脑的思维体制之前，揭示人脑的秘密被认为是远超人类技术水平的，无法解决的永恒的命题之一。

而在如今的技术爆炸下，思维的奥秘仍是无从解决，人类在科学上走的越远就对造物主越敬畏，在这个问题上走的越深，越是发现他的莫测高深宛如神迹。

---只是这对于当时的乐无异显然不是一个能够感慨的现状。

这么多年来，乐无异一直都没放弃这方面的研究，对于一个机械专家、工程师，这种纯理论的研究显然与他的方向偏离甚远，只是他与这方面的学者合作，从技术方面入手，这么多年也小有成就---这些都被应用在夏夷则被不断改进的药上。

而当年那么凶险的症状---红色警报持续了十几天才解除，所有身体指标全部降到安全线以下，之后更是无知无觉躺了一整年并最终奇迹般的从中苏醒之后，他的“病”一直稳定，从未再犯过，所有人都几乎相信了，他这辈子不出意外都能顺顺畅畅的活下去，直到一百岁。

---没想到他竟然会真的在这么多年之后再次发作。

也就更没有人知道，他这次，还能不能再一次创造奇迹。

 

 

 

 

乐无异把主系统试运行了几次，修正了几个bug，终于感到差不多满意，可以小松一口气了。

对于夏夷则为什么会突然倒下他始终有种好像哪里不对的微微违和感---虽然发现夏夷则停药的时候他一瞬间的怒火简直无可言喻。但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夷则并不是一个不理智的人，他会这么做应该对于自己的情况还是有把握的，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战场上的轻重缓急，他做每个决定之前一定都有仔细衡量过，并不会做出“不合算”的决定。

---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在那没人知道的十几分钟内。

内线通讯接进来，打断了乐无异的思绪，他做出手势命令系统接进来，却在几秒后变了脸色。

“……好，我马上到，闻人，让馋鸡仔细过滤信息通道，务必保障信道安全，做好反追踪的准备！”

他启动了这件舱室的系统，疾步跑出去，一道道防卫禁制在他身后落下，被他和之前找不到依托的思绪一起抛在脑后。

 

 

 

“你为什么突然想要和我通话？”

“其实也没什么，我这个人，一直不相信世界上的什么公平什么正义，毕竟人人都是阴影中挣扎生存的可怜虫，还是彼此憎恨才是人间常态，所谓的光明，所谓的正义，不过是小孩子的游戏，弱者的遮羞布罢了，终归可笑的很。”

……什么玩意，没吃药？

“到底什么意思，我们可是正在打仗，没什么事就没必要废话了。”

“没什么，说起来，听说你是谢衣的徒弟？那你还应该叫我太师父。”影像中的人足够令所有人震惊，他除了过为俊秀的长相与常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样一张放在哪里都赏心悦目的脸，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流月宰相沈夜。

 

 

 

乐无异感到有一点烦躁，有一点脆弱，但他努力想着夷则平时的样子，不顾内心翻滚，面上滴水不漏，他手指搭在座椅扶手上无目的的动着，脸上没有平时那生动无比的表情，闻人羽看着他心情复杂，大概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他有多像那个平日里坐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

“沈夜，你到底想说什么。”

“只是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没关心过的徒孙，他现在好歹也是长安主舰的代舰长，目前还是‘代’，但抹去这个帽子应该不用太久，就想给他送点升官的贺礼，稍微表表长辈的心意。”

乐无异无意识的乱了手指敲打的节奏，不过他并没有意识到，“还好，我舰桥长当的挺好的，应该没啥升迁机会自己也挺满意的，还真劳‘太师父’费心了。”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不知道谢衣有没有教过你弗雷效应的应用呢~”

乐无异感到有点冷，不过他还是没露出什么表情，“和老师简单讨论过，不过觉得受限于环境因素太多，没太深入过，不过还是麻烦太师父，来给我补这一课了。”

“小事。……的确这种直接将脉冲调制微波在人脑内转换成声音的技术如果能在战场上做微小的改进并推广开的话，杀伤力是很大的，不过弊端也很大，首先是长距离传输的波长递减，而且针对目标具有单一性，在真正的战场上应用困难重重。”

“而我们偏偏有这样一个目标，只要打击他单体就能直接削弱对方极大的战斗力，而他本身还有着致命的弱点，仅仅是声波和幻象想要击垮一个人有点难，特别在这个人意志极端强大的情况下。”

乐无异感到冷，他把一直在座椅扶手上闲闲敲打的手收回来，被在背后，紧紧握着才能抑制它不自觉的不停颤抖。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偏偏身上有旧病，什么都能忍受就是受不得精神上的一点刺激。”

“本来我对于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还有迟疑，但之前侵入系统本只是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发射源藏进去，作为以后一个可行计划的预备，谁想到有意外收获呢？”

“……夏夷则的病历该是长安死要捂住的顶级机密吧？我能这么轻易的拿到还要多亏徒孙异你。我对他的病并不能完全掌握，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他到底恢复成什么样我的人完全搞不到具体情报。”

“……怎么样，徒孙异？你还能企盼再一次的奇迹吗？上一次他睡了两年，这一次要睡多少年？长安能不能等到那时候？就算可以，他的哥哥们能不能让他等到那时候？”

“不过也无所谓，谁知道到底还有没有那时候呢？你说呢？”

乐无异藏在身后的拳攥紧了，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可他还在用力，更加用力，用更大的力，这样才能控制自己，不会跳起来直接把这个眼前嘴还在一张一合不断说着什么的沈夜整个撕碎---虽然即使他真的做了撕碎的也不过是几千新银河光年外沈夜的虚影。

乐无异从小天赋过人，每一个教过他的老师都说他是真正的机械天才，后来师从联邦技师第一人谢衣，更是天之骄子，一时风头无二---他从来不觉得太空是危机四伏广大的可怕的，在他的眼里只有更快的舰艇，更完美的武器，能快到把那万万光年距离一瞬抹过。

---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憎恨宇宙的广大，他根本触碰都触碰不到沈夜。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

他真的很想冲上去，直接一拳打在那张说出这么残酷的话依然冰块一样的脸上，用肘击，用脚踢，用刀反复穿透那个人的身体，用每一样他能使用的武器，用手，用脚，用牙……也要撕碎那人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的脸，要抱着炸弹和他同归于尽！

---可惜他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

他的身体因极端的愤怒抖个不停，牙齿上下打战---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害了师父，还害了夷则！可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沈夜满意的欣赏了一会乐无异的表情，“很好，徒孙异，这个表情很好，这样才对。记住这一刻的憎恨，这样你才有那么一丝的可能战胜我，虽然还是很难的。”

“这样好了，作为欠了这么多年见面礼的歉意，我再送你一份大礼，好不好？---初七，面具拿下来吧。”

乐无异这时才注意到一直默默站在沈夜背后的人---他明明找了这个人那么久，却一无所获，但他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被沈夜说出的惊天事实惊到不能再有其他反应。

但他此刻突然真的不想知道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种奇怪的不祥的预感。

按说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他是唯物论的坚决信仰者，此刻却被这不科学的一瞬间的感觉吓到简直想赶紧关掉影像。

他没有犹豫，马上就想要关掉影像，那种感觉太不好了，可他的手抖个不停，还是慢了。

---那人终于露出了面具后的脸，并不是什么可怖的需要遮掩的面容，反而英挺不已。

可乐无异作为一个技师一直修剪良好的指甲一瞬间刺进了紧握的手心里，指甲不尖锐，血半天才流下来，但那钝痛更加磨人，他却全感觉不到---他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已经塌了。

---面具下的，“谢衣”的脸，没有一丝熟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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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大家久等

不要打我TT

本章灵感来自神探伽利略 第二季 第三集 就是讲犯人用这种技术，逼的心里有愧的人自杀了，挺精彩的

谢谢还记得这个文的每一个人~~